【蔺苏】再回首（二）
第二日清晨，蔺晨依旧身着素色披风，携了几人骑着快马飞奔进茫茫雪原之中。
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放眼望去，天地间唯有琅琊阁一行人在一片刺眼的雪白中奔行，逐渐消失于地平线。
他要去梅岭最险峻的山峰之上，寻找念古还春莲。这念古还春莲极为罕见，加之生长于念古峰的峭壁之上，纵然是经验再丰富的采药高手，谈起这念古还春莲都要惧上三分。自三十年前有一高人成功摘取一只之后，再无人成功获取。如今恰逢十年一遇的大雪，山上积雪覆盖，湿滑难行，更加剧了采药的难度。何况能不能遇上它可全凭运势。
蔺晨带着三个琅琊阁中的采药高手一路快马加鞭，念古峰距离驻扎地并不远，一行人很快抵达目的地，将马匹寄养于山下农户后，徒步登上念古峰。苦苦寻找一天一夜，可幸上天垂怜，让蔺晨在山巅寻到了一株长势喜人的还春莲。蔺晨带去的几人皆身怀上乘轻功，虽有意外，但皆有惊无险，相互帮助下终是在一片险境中成功摘取了还春莲。
蔺晨得偿所愿，自是满心欢喜，归心似箭。只是他一连两个月未曾安心休息，这一路翻山越岭早已体力不支，此刻欢喜过甚又不免冲昏了头脑，以至于一向行事谨慎的他竟脚下打滑摔了出去，没等随行人员反映过来，蔺晨已滚出数十米远。
这地方山路崎岖，怪石嶙峋，待旁人将他扶起时，他已是满身伤痕，小臂和大腿皆有不少畸石磕破的伤口，所幸未伤到要处。
蔺晨强撑着苦笑说，“他大爷的，真是大意了。这下可如何向长苏交代……” 三人轮流搀扶着蔺晨，总算安全下山，没再发生意外。
虽没有伤到要处，但是伤口总要处理包扎，在山下农庄里头一折腾就是大半天。大致包扎好后，蔺晨不顾劝说，咬咬牙又马不停蹄地上路了。
此时，已是约期的第三日夜里，梅长苏坐在桌前，翻着那本早已烂熟于心的《翔地记》，心思却全然不在书里头。面上勉强维持着波澜不惊的模样，心下却翻涌着莫名的恐慌。蔺晨从不食言，今日莫不是遇到什么凶险了？自从来到北境，蔺晨便日夜不歇地翻阅书籍寻找破解冰续丹的方法，琅琊阁的鸽子更是一日也没有停过，他江左梅郎岂会不知？如此看来，蔺晨莫不是冒险去寻什么方子了？
天色愈晚，等待就愈加煎熬。梅长苏越想越慌，寒冬腊月天的，额头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子，连翻书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微微颤抖。
黎刚跪坐在一旁，小心翼翼地劝道：“宗主，天色已晚，您早些休息吧。”
梅长苏忽而抬头，紧紧盯着黎刚问道：“蔺晨去哪里了？”
凛冽的目光盯得黎刚心中一紧，“禀……禀宗主，蔺少阁主说他去采几味药……”
“这冰天雪地的，去哪里采药？！”梅长苏忍不住呛声喝道，一个气息不匀，竟咳嗽起来。
黎纲忙不迭地上前替他抚背顺气： “宗主，不是我想瞒着您。少阁主他……”
“呦！几日不见，我家长苏脾气见长啊！”
梅长苏闻声倏地站了起来，疾步奔至帐口。只见蔺晨掀开门帘一个流星步跨了进来，与迎面撞来的梅长苏抱了个满怀。
只是，还未等梅长苏开口质问，蔺晨已经飘飘然倒了下去。此刻梅长苏才看清了蔺晨这一身的伤口和血污，心下一惊，只是手头使不上劲儿，堪堪将人环抱着跪坐了下来，口中忙不迭地大：喊“快叫大夫！叫大夫！快去！”
他梅长苏想象过各种撒手离开蔺晨的情景，却从来没有想过蔺晨会先于他离去。此时此刻，只觉得悲喜交加，心力交瘁。
几个人七手八脚地将蔺晨抬上梅将军的卧榻，军医一诊，道是受的伤原本并不严重，只是大雪天连日赶路，低烧伴着失血导致的休克，调养几日便可。在对几个采药师的一番追问之下，梅长苏总算得知了蔺晨此行的目的和经过。
是夜，梅长苏不顾旁人劝说，坚决要守在蔺晨身边，亲手帮他清洗伤口，换药包扎，更衣梳头，总算是体会了一回照顾病人的辛苦。想着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被蔺晨照顾着，到头来自己却丝毫不顾念蔺晨，如此固执自私地服下冰续丹跑来北境，让他如此劳心费力，心下更是愧疚难安。
这一夜漫长而煎熬，梅长苏趴在蔺晨身边，拉着他的手，终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。
翌日早晨，梅长苏是在蔺晨怀里醒来的。 迷迷糊糊睁了眼，只瞧见一双清净如秋水的眼睛凝视着自己。
蔺晨见他挣了眼，嗔怒着伸出魔抓捏了捏长苏的脸颊，“长本事了？竟能够趴在床沿睡着？也不怕受了风寒？”
梅长苏反问道：“你呢？寒冬腊月冰天雪地的，竟跑去念古峰找什么雪莲？可是疯了？”
说罢，翻身就要动手检查蔺晨的伤口，也不知这一夜躺在蔺晨怀里有没有压到伤口。
蔺晨复又把他拉回怀中，“行了，就一点伤，不碍事。你再陪我躺一会儿。” 梅长苏被他强行拢入怀中，一时心软，竟没了反抗的心思。
不知从何时起，这一方小小的怀抱，竟成了他在人世间最贪恋的温暖。日子过一天少一天，梅长苏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，死亡对于他这个地狱归来的鬼魂而言算得了什么。只是，他只要一想到撒手人寰之后便要离开蔺晨，从此阴阳两相隔，死生不复相见，就心如刀绞。
天长地久有时尽，不应有恨。
不应有恨，何事长向别时圆。
两人各怀心事，安安静静地躺了徐久，蔺晨才缓缓开口：“长苏，我找到化解冰续草剧毒的方法了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什么？可别再说什么换命的方法了。”梅长苏歪头问道，蔺晨笑答：“也没什么，只是需要飞流的熙阳诀相助，费些内力罢了。”
梅长苏心知自己身体在冰续草剧毒的侵蚀下，已经一日不如一日，也不指望这法子真能奏效。若能回到这些年承载着最多快乐的地方，死在梅长苏重生的地方，死在与蔺晨最初相识的地方，也算是死而无憾了。
“阿晨，再过一周，战事终了，待我重建北境防线之后，便随你回琅琊阁。”
蔺晨讪笑道：“这会子舍得回我琅琊阁了？”
“阿晨，这世间我已没有什么遗憾了。人生在世，终究一死。我这条命是你和老阁主捡回来的，如果最后可以回到琅琊阁，也算是有始有终。”
蔺晨闻言不禁皱了皱眉头，他蔺晨才不信什么天命。“你这条命是我蔺晨的，有我在，你就不会死。”
梅长苏眼中波光闪动，“阿晨，下辈子……下辈子我一生下来就去寻你，一辈子的时间都给你。”
“梅长苏，你这个江湖骗子，我可不敢再信你了。”
“人之将死，其言也善。”
“呵呵”，蔺晨苦笑着将脑袋靠到对方肩上，邀宠似的蹭了蹭，“怎么？这辈子想赖账了不成？说好的旅程，你不陪我，要我自己一个人去？可有人知道，这江左盟的宗主竟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江湖骗子⋯⋯”
蔺晨口中呼出的暖流萦绕在梅长苏的耳边，嘤嘤扰扰，若即若离。言罢，蔺晨歪头含住了梅长苏的耳珠子，对方红透了脸扭过头去，却被蔺晨一把掰过头来，对着嘴唇生生咬了下去。一番唇齿交缠，直吻得长苏浑身酥软，耳根通红，无力反抗，最后反倒主动起来，将舌头伸将进去，加深了这个吻……
TBC
谢谢小天使的心心～
